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台湾走一回

袁绪程

海峡那一边的中国人是如何生活的?一直想亲闻亲见。借一个学术会议,我得以踏上海峡对岸——祖国的宝岛。飞机在暮色中降落在台北桃园机场。20多年前我曾转机滞留此候机楼6小时。景物依旧,在朦胧的记忆中没有多大变化,还是那样安宁洁净。不同的是,我不再隔着玻璃看外面,我已置身于这座古老而又年轻的城市之中。

地铁里的人们

这里的中国人将地铁称为“捷运”。台北的地铁四通八达,非常方便。不论人多人少,人们都习惯于排队,如果有人插队,那一定不是本地人。即便是车到了,也是按顺序上车,这与往前冲的北京人不一样。当我走进地铁时,非常惊讶,许多人尤其是年轻人站着,而一些座位却空置着。后来我又多次乘地铁,大多如此,偶尔也有满座的,但只要年纪大的和行为不方便的人进来,即刻有人起身让座,这似乎是“约定成俗”。我在北京虽不常乘地铁,但只要乘地铁,只见冲锋似的抢座位的人潮,几乎没有人让座。我也站过好几回,甚至一站到底。我从来没有奢望有人让座,如果有人给我让座,我倒觉得不自在或不正常。

与北京地铁甚至今日满是内地人的香港地铁里的大声喧哗不同,这里的地铁相当静谧,不论男女老少都显得安详文雅,有的站着看书,有的看手机,也有人小声的说话。幸好大陆来台的中国人大多数都参团,坐大巴观光,如果都挤到地铁里,那又会是怎么样呢?我不由打了个冷颤,显然又像是回到北京。

最让我难忘的是问路。台北地铁站对于初来乍到又没有向导的外来者,像迷宫似的。我们向一位匆匆赶路的年轻人问路,他非常礼貌的给我们指了指方向。当我们正在前行的时候,后面却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,我回头惊望,原来那位年轻人赶上来了,他喘着气问道,“先生,您们是去台北地铁站地下街还是台北站前地下街?”我们说是站前地下街。他说:“对不起,我听错了,应当往反向右拐。”我们连声谢谢,看着他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,非常感动。我想,如果他不上来问清楚,内心难以安宁,对于有德行的人来说,幸福莫过于如此。如果你在北京问路,偶尔也会遇见这样的好人,但更多的是不耐烦匆匆而过的人。也许还可能碰上给你“南辕北辙”胡乱指路的人,那就是“中彩”了。可是在台湾,像这样认真负责又很热情的年轻人随处可见,不论你是问路还是询问别的什么,友善总是挂在多数人的脸上。我不由感叹,中华传统文明在这些普通老百姓心中已开花生根了。

高铁观景

我从北京到台湾,就想看看台湾的现代化。如果以人均GDP过万元算现代化,那台湾早在10年前已进入现代发达地区之列。台湾如今GDP人均2万多美元。让内地人惊讶的是,台湾地区很少有像“北上广深”那样成片的高楼大厦,相比而言颇有些寒碜。坐在台北至高雄的高铁里,眺望穿梭而过的景色,城市的建筑相对高大而集中,成片状,散落于田野中的乡村房屋相对矮小,但不失小巧玲珑。台湾居民都有自己的房屋,多数在“城里”上班,种田的农民已很少了,约占总人口不到5%,而且都是机械化种植,没有从前那样辛苦。即使按照马克思的定义,台湾农民也不是原来意义上的“农民”,他们有田有地有房有车,应当算现代社会的自由劳动者吧,如果算上农协组织,倒像“自由劳动者的联合体”。台湾的基尼系数约30%,两级收入差仅有56倍,远低于大多数发达国家和地区。均富显示在多数台湾人身上,你看不到城里人和乡下人的差别,看不出谁是农民工,谁是老板,他们大多数衣着整洁、轻声细语、彬彬有礼,有着相似的从容和淡定。我不由对我的同伴说,现代化不止于高楼大厦。现代化是一种生活方式。在那里,天是蓝的,水是清的,没有城乡、工农和脑体劳动的差别,大多数人都过着有尊严、有自由的体面生活。此时,我想到我们的家乡,“爆发富”们和平民们的区别是如此的明显;城市高楼的金碧辉煌和乡野村落的破旧不堪,如同“行为艺术”。虽然“城市化率”在提速,但有许多农民是被集体的“请进城”或“请上楼”,他们在“被城市化”,而不是自主的城市化。真正的现代化和城市化应当是有自由选择的多样化,是城乡资金和人才的互动,而不仅仅是钢筋水泥堆积成的冷漠的高楼大厦。

竞选文化

我们到台湾,正值蓝绿选战。街上不时有选车经过,许多街道护栏上挂着候选人的旗帜和招牌画像,这似乎是从日本学来的,20年前我在日本见过。台湾已进入民主政治,这的确值得两岸的中国人欣慰和骄傲。但我总觉得有点变味,作为舶来品的民主,难免不带有一点“南橘北枳”,这也可称为“中国特色”吧。就拿连胜文和柯文哲争夺台北市长的选战来说吧。在我的想象中,选举人相互辩论应当展示的是各自的政纲以及责任、仁爱、诚信、宽厚、包容、勇敢、自信等领导人应具备的个人品德及素质,以便让选民们享受美德和智慧大餐后作出抉择。但他们不择手段的竞选表演,多少令我这个局外人感到失望。我想台湾人也不例外,他们的互相谩骂和人身攻击只能让选民们寒心,尤其是连家人的表演。我毫不掩饰的将自己的看法坦露于我相识的几位台湾高校知名教授。为什么连胜文不能大大方方的坦承自己的富二代和官二代的身份呢?富人的身份本身没有错,也不由自己选择(继承来的),关键看其用途,如果不是用来作威作福,而是为平民更好的服务,又有什么不好,这不正是真正的平民意识吗?为什么连家人不敢承认柯文哲医师抢救连胜文的功德呢?要知道中国人敬重的是“滴水之恩,涌泉相报。为什么要“挖祖坟”呢,先辈们的所作所为难道与后辈有关或能选择的吗?为什么连胜文不能真诚地称赞柯文哲医师的医术和专业精神,以至让选民们明白,这是选台北市长(职业政治家)而不是选医师(专业工作者)呢?我为连胜文扼腕,他在治理能力和条件上无疑优于身为医师的柯文哲,但他可能落败。至少他的表演不如柯。他的家人及竞选团队显然没有 “上善若水”的中国智慧与品德。包括台湾人在内的中国老百姓心中都有一杆称,他们敬仰有担当,有责任的诚实。虽然我尊敬柯医师,但我还是希望连胜文获胜。理由只有一个,连当选比柯当选更有利于两岸的中国人。可是连家人的表演实在难以让人恭维,过几天就要揭选了,连胜文以及他的党都要加油啊!

短短的数天,有一个问题一直在缠绕我,以至在返回的飞机上不时冥思苦想。为什么台湾这十年经济发展速度远落后于韩国?为什么老百姓尤其是年轻人对台湾现状不满?为什么台湾会发生“太阳花”事件?为什么中国人的“选战”是如此拙劣?这是政客们应负的责任还是中国传统文化使然?我不由想到“成也萧何,败也萧何”这句古老的格言。“我们的飞机30分钟后降落北京机场”,空姐清婉的广播声打断了我的沉思。呵,回到大陆——我亲爱的祖国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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袁绪程

袁绪程

27篇文章 8年前更新

袁绪程,湖南衡山人,经济学研究员。现任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研究会副秘书长。曾在科研单位、金融和投资公司、驻港机构、政府部门以及媒体任职。1980年参加中国社会科学院统考,录取于广西社会科学院,政治经济学专业。1993年被评为研究员。 主要研究领域:制度经济学、公共政策、改革理论与实践等。从1980年起在《晋阳学刊》、《中国社会科学》、《哲学研究》、《中国改革》等刊物和出版社发表及出版300多万字文稿,著有《改革的理论与实践》、《改革路上的忧思》等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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